西部新闻网讯(记者杨阳)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是还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未成年人;他们的家庭多已支离破碎,或不复存在;这些孩子有一个共性,他们的父母都曾因犯罪而服刑;他们的童年,笼罩着巨大的阴影。
三原县东周儿童村是国内成立的首家专门代养服刑人员子女的民间公益机构,在过去的19年间,这里先后收留了380余名儿童。类似的机构在全国共有9家,它们大多来自民间,靠社会捐赠和社会产业维系生存。尴尬的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对于这个特殊群体的救助,主要依赖的一直是民间力量。
典型案例
6岁时被父砍14刀 两年时间病情仍不稳
今年6月1日上午,兴平市逸夫小学在操场上举办了一台儿童节文艺汇演,现场的节日气氛异常浓烈,而8岁的张紫豪却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忽然晕倒在看台下,送到医院被诊断为颅内出血。
实际上,在过去的两年间,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大都明白,张紫豪与其他小孩不同,他头上和脖颈处有十多道刀疤,先后经历了3次开颅手术和一次植皮手术。他异常瘦小羸弱的身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曾有过怎样噩梦般的经历。
“颅内出血80毫升,出血量仍在不断增加。”这是张紫豪被送到兴平市中心医院后医生给出的结论,而立刻转院手术,则是一个命令式的建议。
从兴平到咸阳,穆改妮拼命呼喊儿子的名字,相信能唤醒年幼的孩子,到了医院,确认了手术与儿子生死的关系后,穆改妮两年来第一次感到了绝望——这个几近破碎的家无力负担任何一次手术的费用,她几乎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儿子的老师她想放弃。
“怎么能放弃?没有钱我来想办法。”如果没有老师的这句话,穆改妮很可能已经失去儿子了。
当天下午,兴平市逸夫小学为张紫豪组织了募捐活动。随后,张紫豪被父亲砍成重伤,病情反复,生命垂危的消息逐渐在网上蔓延,得知情况的好心人纷纷前来捐款。经过两小时的手术,张紫豪总算被救了下来。
这个沉重的故事要追溯到2013年。那年年初,穆改妮和丈夫张通宝离婚,孩子被判给了张通宝,却一直与穆改妮生活。后来,张通宝干脆提出把两个孩子(抚养权)“卖给”穆改妮。
2013年11月10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张通宝就来到穆改妮住处,索要300元,声称要外出打工,那时张紫豪和姐姐尚在熟睡。要钱遭拒后,张通宝强行从穆改妮钱包拿走300元,见到穆改妮拿电话报警,他起身冲进厨房找到了一把菜刀。
再次返回卧室后,不光是穆改妮,就连两个孩子都没能幸免于难,张通宝在前妻和子女身上疯狂地连砍了53刀才停手。后来,他开始自残,并在卧室的床上和墙壁上不断写着“为钱、没为钱、 为钱”……
穆改妮是几个月后在法庭上听到法医陈述时才知道,在那个噩梦般的清晨,自己身中23刀,儿子和女儿被分别砍中14刀和16刀。穆改妮和女儿经过救治后基本痊愈,当时6岁的儿子张紫豪情况危急,虽然经救治挽回了生命,但病情至今不稳定。
尽管现在,张通宝已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被判处无期徒刑,但对于穆改妮来说,她更关心的是,要如何将这对身心严重受创的儿女养活成人。疯狂53刀,将这个破碎的家庭拖入深渊。
9岁女孩3年前曾目睹父亲杀兄
一个突发的变故,一次毫无征兆的犯罪,一场灭绝人性的屠戮就这样彻底改变了一个孩子的人生轨迹。但实际上,在生活中,这并不是个案。同样是在兴平,9岁的刘小花(化名)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了,3年前,她亲眼目睹了父亲锤杀她的哥哥。而家在她的记忆里,只剩下那间已经坍塌的土屋,和土屋坍塌后父亲搭起来的帆布篷,以及篷布上那拳头大小的破洞。
“下雨的时候,那个破洞会漏水,弄湿过我的被子。”这是刘小花对案发前家中境况的唯一描述。尽管已经在救助站生活了两年多,但在这里,她一直少言寡语。
实际上,刘小花对自己原本的那个家并没有太多留恋,家人从她记事起做过最多的事就是打架,家人最后一次“打架”还把警察招来了。
那个刘小花早已记不清的日子,是在2012年10月19日,那天凌晨5时许,她被家里的异动惊醒。睁开眼便看到父亲用尼龙绳将哥哥绑在钢丝床上,后来,父亲手中的铁锤,朝着哥哥的脑袋挥了下去。原因是哥哥不务正业,回家只会要钱,父母不给,就动手打人。
哥哥的尸体很快被埋在了离家20多米的玉米地里。接下来几天,这个家一直笼罩在恐惧当中,刘小花不敢再跟父母说话,只是偶尔会看到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10月23日,刘小花的父亲终于还是扛不住压力,向兴平市公安局自首。很快,大批警察来到了家中,刘小花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警察,尽管害怕,但她只是原地站着。她下意识地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自警察进门起就一直把头压得很低。从刘小花的角度仰望上去,母亲额头上被哥哥用砖块砸伤的结痂清晰可见。
刘小花的父亲很快就被批捕,而她的母亲因为患有精神疾病,被认定不能独自抚养子女。10月30日晚,几经周折后,刘小花和姐姐被民警送到了兴平市救助站。她说,自己当时已经隐约感觉到,那个帆布篷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实际上,在刘小花看来,救助站的生活,要远比在父母身边好太多,“至少这里没有人打架,我也不会觉得害怕。”她还是会时常回想起那个恐怖的黎明,只是已没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他们都是坏人,我不会想念他们,我在这里很好。”
在救助站生活了一年后,刘小花的姐姐外出打工离开救助站之后就再无音讯。2014年5月6日,刘小花的母亲在家中去世,据说是活活饿死的。救助站得到消息的时候,她的遗体已被送到火葬场准备火化。救助站的几名负责人经过简单商议后,最终决定,带刘小花去见母亲“最后一面”。然而,他们最终没能赶上。
现在刘小花已经9岁,在兴平市一所寄宿学校上小学,到现在也不知道母亲已去世。尽管在别人眼里,这个女孩是因家里的那场变故略显自闭,但她却从不避讳那个话题。或许,在她心里,曾经的那个“畸形”家庭,早已经与她无关了。